他还记得那段日子。
少女挣紮在权利的漩涡里,艰难痛苦地经历无数日夜。
不断的天灾,耗尽了国库,无数的人祸,使臣民开始失去信任,就连那些原本坚定追随月氏的人也开始动摇。从前掩映在月氏光环下的黑暗和弊端开始一点点的显现。
月氏内部也不再安稳,因爲女皇异能的孱弱,她的地位不再那麽高高无上。暗算,刺杀,各种形式的谋害对权势的争夺几乎耗尽了年轻女王的全部力气。
她不肯再要任何一个暗卫,有时会看着战羽发呆,眼里有让他难以承受的依赖和信任,即使从初遇的那天後,她再也没有叫他战哥哥,而是生疏的叫他战将军,那透过他看着战尧的眼神也不曾改变过。
那时候的他并没有好好保护好栖绯,甚至有些看戏的意味。他有时会任由那些本可以在他手中完结的麻烦出现在她的眼前,看着她狼狈的应对。有时候故意暗示那些反对她的臣子他会作壁上观。
过了一年又一年,那个原本天真的少女没了甜美的笑顔,在脆弱的表面加了硬硬的壳。再也不轻易的信任和依赖,她渐渐成了一名合格的皇,成了高高无上的月皇,除了在那个人面前。
在月冉面前。
「岚哥哥……月哥哥……」沈睡中的栖绯忽然发出嘤咛,那脱口而出的名字却刺伤了战羽的心。
月冉,不管上辈子还是这辈子,他与栖绯都被紧紧相连在一起。就像在千年前开始,他们的血肉中就已融入了彼此。甚至就算是一直在一旁观瞧的他都看不分明。
前世的那几年的岁月中,他只见到过月冉和栖绯在一起三次。
第一次,月皇登基,册封皇夫;第二次,昶山异变,平复天灾;第三次……便是她死在月冉手中的那一次。
他始终不明白,所谓的天命是什麽?所谓的天命者又是在遵循着什麽样的轨迹和道路,扮演者什麽样的角色,竟能遗忘一切那麽从容地手刃了那个深爱自己多年的女人。
那最後一刻的毁天灭地的痛楚,让他终于明白了什麽是爱。
前世的自己,是什麽时候开始沈沦的呢?
对了,是那个时候。
无殇五年,他离都前往轩辕氏,不过半月的功夫,月都一夜之间成了空城,无人得入。
再後来,他收到栖绯的讯息,快马加鞭,只用了五日就只身回到月都,站在无法进入的月都城门口静静等待。
城门缓缓开了,红发的少年走了出来,然後是她。纤细孱弱的身影立刻吸引了他的视线。她很憔悴,却依然美丽,走路有些不稳,好像许久不曾行动。
她在走出城门的那一刻擡眸,恰巧对上了自己的视线,先是惊讶,而後是欣喜,然後她忽然流着泪对他嫣然一笑。
天地失色。
「战羽哥,你来啦!」风将她轻柔沙哑的声音传入战羽的耳畔。
就在那一刻,他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,看不到别的身影,只想将那个虚弱的人搂在怀里。原本心底的坚冰早已融化,只剩下那正在不停跳跃的炙热的心。
後来,他们面对的是如同逃亡般煎熬的道路。月族的追杀,轩辕氏梵氏的争夺。似乎他们认定了栖绯手中拥有这什麽重要的东西。那段充满苦难的道路,却让战羽压抑的爱怜一天天的升温。
脆弱的人,坚定的信念,绝对的信任和偶尔表露出的依赖,还有那柔弱却耀眼的笑顔,让他一点点的不知不觉的沈沦下去。
还记得他们就要到达昶山山顶的那天晚上,栖绯病了,她的头很烫,身体却很冷,牙齿不停的打架。後面还有不断到来的追兵,前面是荒无人烟。他有些不知所措。
「战羽哥,你有没有喜欢过什麽人。」栖绯缩坐在山洞的火堆旁。
他没有回答,他对她一向如此,她也没有在意。
「我喜欢过,而且现在还在喜欢。」女子惨然一笑:「要是有来生,也一定会喜欢下去。」她开始诉说那些曾经经历过的事情,琐碎的,甜蜜的,酸涩的,直到原本微弱的声音越发的无力。就算他阻止也无用。
後来,战羽真的慌了,因爲他的功夫很好,能清楚的听到周围数丈之内的所有声响,而那一刻,他的心却一点点的向下沈,直到掉入深渊。
她几乎没有鼻息,他听不到她应该有的声息……
他忽然抑制不了自己的冲动走到栖绯身旁,握住她的手。很凉,就像冰,那脉息几乎消失不见。
栖绯抽回了手,忽然笑了:「战羽哥,我其实……时间不多了。」
「跟我下山!」几乎是咆哮着抱起了她。他要带她去找郎中,找人救她。
「没有用的。」栖绯安抚地抱住了他:「我原本早就应该死了,只是因爲用了月氏的禁术,才能活这麽久。」
「战羽哥。」她祈求地对上他的眼:「求你帮我最後一次。」
作家的话:回家了,发文好费劲呀……T- T又发晚了……各位晚上要是看不到,估计就是白天出现了